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痛苦 (第2/2页)
/br> 他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,每個字都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。那個他視若珍寶、捧在手心怕摔了、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兒子,竟然…… 「我是罪人!我怎麼還能活著!我怎麼還能面對他!」 傅孟芯在他懷中瘋狂地掙扎起來,用頭撞著他的胸膛,用拳頭捶打著他,但那些力道對於拓拔囂霽來說,卻比任何刀劍都要鋒利,一刀刀凌遲著他的心。 「住口!妳不是罪人!」 他大吼著,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與恐慌。他抓住她雙手,將她死死按在床上,不讓她再傷害自己。 「那是他們的錯!是李曜獄和公孫無塵那兩個畜生的錯!跟妳沒有關係!跟雋遙也沒有關係!」 「不……我髒了……我連兒子都……我怎麼還有臉活著……」 她的哭泣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嗚咽,眼神徹底失去了焦距,反覆念叨著自己是罪人。拓拔囂霽看著她這副模樣,心中的怒火與恐懼交織,最終化為一聲無力的低吼。 「朕不准妳死!朕不准妳胡思亂想!妳給朕聽著,從今天起,妳什麼都不用想,什麼都不用記!朕會讓妳忘掉一切!」 「拓拔??我沒辦法看到孩子了??我沒辦法了??」 她崩潰的聲音像一根脆弱的弦,在極度繃緊後終於斷裂。那不是尖叫,也不是哭喊,而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、帶著徹底絕望的嗚咽。她掙扎著從他懷中退開,蜷縮在床角,雙臂緊緊抱住自己,彷彿這樣就能抵擋全世界的惡意。 「沒辦法……我沒辦法面對他……我一看到他,就會想起……」 她無法再說下去,只是拼命地搖著頭,臉色慘白如紙,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,無聲地滑落。那不是為了博取同情的眼淚,而是靈魂被撕裂後流出的血。 拓拔囂霽的心臟被這無聲的哭泣狠狠攥住,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。他向來以為沒有什麼能擊垮他,但此刻,看著她徹底崩潰的模樣,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。 「孟芯,別這樣……」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想要觸碰她,卻在半空中停住了。他怕他的碰觸會像烙鐵一樣,再次燙傷她已經千瘡百孔的靈魂。 「沒關係,看不到就看不到……沒關係的……」 他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,溫柔得不像他自己。他慢慢靠近,不是以一個帝王的姿態,而像一個瀕臨破碎的普通男人。 「朕不逼妳,朕什麼都不逼妳。妳不想看他,朕就讓他離開。妳不想說話,朕就在這裡陪著妳。好不好?」 他終於還是伸出手,輕輕地、溫柔地,將她蜷縮的身體攬入懷中,不再強迫,不再佔有,只是靜靜地抱著她,用自己的體溫,試圖融化她心中的冰山。 她太痛苦了,這比直接羞辱她痛苦。那種深入骨髓的罪惡感,像一張無形的網,將她的靈魂緊緊纏繞,勒得她無法呼吸。拓拔囂霽的懷抱不再是避風港,而成了一座提醒她罪惡的牢籠,每一次心跳都在控訴她的不潔。 「朕在這裡,孟芯,朕在這裡……」 拓拔囂霽只能不斷地重複著這句無力的話,他感覺到懷中的身體在微微顫抖,那不是因為寒冷,而是源於內心深處的戰慄。他這個殺人如麻的暴君,第一次感到了徹底的無力,他可以屠城,可以滅國,卻無法縫合她靈魂上那道最深最痛的傷口。 「不痛了……都過去了……朕會讓一切過去的……」 他笨拙地吻去她臉頰上的淚水,那淚水卻像滾燙的岩漿,燙得他心口發疼。他想說些什麼來安慰她,卻發現任何言語在這種絕望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。他寧願她拿劍殺了他,也不願看她這樣折磨自己。 「睡一覺,好不好?睡一覺醒來,什麼都忘了……」 他將她更緊地抱在懷裡,下巴輕輕抵著她的頭頂,用一種近乎祈求的聲音說道。他寧願她變得一無所有,寧願她瘋了,傻了,也不想看她被這樣清醒的痛苦日夜煎熬。他開始後悔,後悔自己當初為何要留下那兩個畜生的性命,讓他們有機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