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体:大 中 小
护眼
关灯
上一页
目录
下一章
(三)仓皇逃跑 (第3/3页)
“唉……”她长长叹了口气,这叹息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人心,“若是你与庭铭……福厚一些,能有个一儿半女留在身边,如今这府里也能多些生气热闹,我老婆子心里……也能有个实实在在的盼头。我们柳家这偌大的家业,总也不至于……落到如今这般看着就让人心慌的境地。罢了,不提了,都是命,强求不来。” 这轻飘飘的“罢了”,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宋今月难堪绝望。它像一口无形的丧钟,重重撞在她的心上,将她“无所出”的“罪过”再次赤裸裸地揭开,将她牢牢钉死在对柳家有所亏欠、永难翻身的位置上。 宋今月麻木地听着,所有的感觉都似乎离她远去,只剩下掌心被指甲掐出的尖锐刺痛,提醒着她必须维持这表面的平静与恭顺。她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精致人偶,所有的辩白、委屈、乃至生而为人的喜怒,都被这“孝道”与“亏欠”碾磨成灰,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和认命般的虚无。 柳林氏起身,脸上又堆叠起惯常的慈和,主动携起宋今月冰凉的手,引着她来到一旁的紫檀木圆桌前,桌上正整齐地叠放着两匹光泽流转的杭绸。 “罢了,旧事不提也罢。”她的语气轻松了些,仿佛真是要转换心情,抬手轻轻抚过其中一匹雨过天青色的绸料,触手丝滑冰凉,“来,看看这个。昨日挽儿过来说话,特地送了两匹上好的杭绸,说是江南的新花样,颜色也雅致。” 她的女儿嫁给当今的四平将军,也算是富贵高达。 她侧过头看向宋今月,笑容依旧挂在脸上,话语却像裹着绒布的细针,不经意地刺出:“我想着你娘家原是江南数得上的绸缎商,你自小耳濡目染,定然是精通此道的,眼光必是比我们这些整日困在深宅里的老妇人要强上许多。你来瞧瞧,这料子如何?可能入你的眼?” 宋今月心下寒凉,这番话着实刺耳。 提醒着她只是个商贾之女,能嫁入柳家这样的勋贵之家乃是高攀,哪怕是守寡也是无上荣光的事。 手指微微一颤,被迫触碰到那冰凉滑腻的缎面, 她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翻涌的涩意,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布料上,声音低稳:“祖母说笑了。这确实是顶好的杭绸,经纬细腻,染工亦是上乘,尤其是这雨过天青色,晕染得极均匀,颇有几分‘千峰翠色’的意境,四平将军夫人有心了。” 华丽的布料再好又有何用,如同她一般,华美的花瓶罢了。 一丝极淡的自嘲在她眼底蔓延开来,她缓缓收回手,那冰凉的滑腻感却仿佛黏在了指尖,如同她挣脱不掉的命运。 “确是极好的料子。” 重复着空洞的赞美。 “不好了!不好了!老夫人——风哥儿受伤了!” 守门的小厮脸色煞白,连滚带爬地冲进慈安院,声音几乎破了音,人也踉跄着扑倒在院中青石板上,顾不得规矩礼数了, 柳林氏正抚着绸料的手猛地一抖,脸上出现了惊骇与恐慌,一口气堵在胸口:“什么?!风哥儿怎么了?!你说清楚!” 宋今月更是如遭雷击,脸色“唰”地一下白上三分。 她几乎站立不稳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好不容易慌住了心神,就听报信的小厮趴在地上,声音发颤,语无伦次:“回、回老夫人……风儿哥在校场练枪,不知怎地……从、从马上摔下来了!撞、撞到了头,流了好多血……人……人已经抬、抬回擎苍院了!” “我的孙儿啊!” 柳林氏眼前一黑,身子猛地晃了一下,幸亏旁边的水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。 她推开丫鬟,也顾不得什么仪态,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:“快!快请大夫!去拿我的帖子请太医!快啊!” 她维持不住丝毫平静,提起裙摆,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慈安院,朝着擎苍院的方向疾奔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