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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情郎 (第2/2页)
字。 “绝不弃你。” 世道如此,女子难以立身,总免不了惶惶然思来想去、忧愁疑虑。从前他应过,待他厌了便一拍两散,现下想来,孟开平觉得自己应当可以应她更多些。 譬如,待他娶妻后,就用正礼迎她过门,除她以外,他身边不会再有旁的妾室。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,无论将来他娶谁,也不能轻易欺负了她。等时局再稳些,他便同她生儿育女,让她有所依靠。 再譬如,百年之后他与她合葬昌溪,不必另立坟茔。 黄珏能许的,他自然也能许。俗话说,少年夫妻老来伴,他期盼他们相伴终老的那一日。人生短短几十载,不过就是这么回事,一眨眼也就过了。有幸遇着了她,才教他好生领教了一番男女情爱——欢欣喜悦竟只占三分,七分皆是连绵不绝的牵念与挂心。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想得再周全不过了,可少女听完后,只红着眼眶说了一句话。 “孟开平,我永远不能堂堂正正做人了。” 堂堂正正,这个常用在经世男子身上的词,对她来说同样重要。她觉得自己非常可耻,为了活命不择手段,不顾忠孝,不守德行。 师杭竭力压制那些绝望的想法。 人行于世,须求一股浩然正气,她又该向何处去求? 师杭骤然觉得浑身发寒,彻骨的寒,尽管下一瞬,温热与宽厚的怀抱义无反顾地包围了她。 “堂堂正正靠的不是名姓,做你认为值得的事,远比世俗眼中的正误来的要紧。” “筠娘,你是有才干的女子,更有你父亲的治城之风。有你在,是徽州百姓的福祉。” 孟开平揽着她的肩,让她的面颊紧贴他的胸膛,倾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:“不必在未定前将一切想得太糟。虽然你总爱驳我,可我说能办成的事,就一定能办成……你瞧,这是什么。” 师杭下意识低头去看,与此同时,璎琅似的温凉润透了她的掌心。 那是支岫玉的素色发簪。 玉在山而木润,玉韫石而山辉。一派玲珑剔透间,一朵玉雕的茶花正含羞带怯地绽于簪尾处,粗略看去,竟当真同她原先那支一模一样。 “你从哪得来的?”师杭哑着嗓子,颇为惊奇道。 闻言,孟开平揉了揉她细软柔顺的发,得意洋洋道:“这个你就莫管了,爷自有法子。原想早些拿出来,偏你要发脾气。” 不过现下拿出来也刚好,只盼能哄她少些难过。 然而,师杭惊讶罢了却长久沉默了。她秀眉微蹙,捏着玉簪翻来覆去瞧了好半晌,眸光最终定在孟开平面上:“这簪子,是你亲手做的。”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,以至于孟开平连句狡辩之言都憋不出来。他想了又想,只得不情不愿地颔首承认道:“我瞧你原先那簪子的手艺不似寻常作坊,便只能估摸着让老袁寻了块料子来……雕得一般,你细瞧瞧,应当差不离罢?” 师杭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了,因为她的心被掰成了两半——其中一半对她说,此人绝非良人,你对他动心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;另一半却又说,世间难得有情郎,他待你的情意已算匪浅。 忽的,一阵挟寒裹雨的冷风从窗边透了进来。 桌案上的烛火微熄,孟开平猛地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事未做,立刻起身向外道:“糟了糟了,院子里还有东西没收进来呢!” 他们光顾着说话,谁也没留意到外面落了雨。若换作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,油瓶倒了都懒得扶,淋湿些物件则更不值一提了。可孟开平自小在田地里干活,庄稼人的习惯刻在了骨子里,对晴雨变换这等事再看重不过。 其实他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,勤劳能干,勇敢率直,这些都是她所欠缺且难以做到的。不同的出身决定了他们不同的命运,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,兜兜转转因为命运绑在了一起。倘若一开始她便与他出身相同,或许会觉得嫁给他也算是桩不错的姻缘罢? 师杭望着他匆匆忙忙跑出去的背影,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。 可惜很快,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。 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 “孟开平,别动那小榻!” 师杭来不及多想,就这样散着发,连外裳都没披就跑了出去。然而,还没等她迈出门槛,便见孟开平立在檐下低着头正细看着什么。 “天地……阴阳……交欢大乐什么?”